《奇异人生》让我看到了过去的自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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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：「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，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，把它们合在一起，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。一件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，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，而不想把它修补好，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破碎了的地方。」—— 《飘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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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行事总是很极端。

也因此，我的生活非黑即白。在不必上学或上班时，我只有电子游戏。而在没玩电子游戏时，就是沉浸在恋情之中。有时两者兼有，就像我有段时间沉迷《英雄联盟》，是因为我迷上了一个玩阿狸玩得超级棒的人。

如果只是远观，人们大多会喜欢我，因为他们艳羡我表现出的激情充沛，极端勤勉的模样。我看上去是如此自制、无畏、目标明确、意志坚定，甚至会给人留下很酷的印象。但是离我很近的人总会慢慢开始讨厌这点，哪怕他们忍了下来，也只是因为我个性中的其它方面还算讨人喜欢。

但身边有个过激的人并不总是好事。

他们难于掌控，不好相处，甚至会轻易将身边人的心给碾得粉碎。

我就曾伤过很多人的心。

克洛伊

在《奇异人生》里，克洛伊（Chloe）是女主角麦克斯（Max）最好的朋友，她也伤了麦克斯在内的许多人的心。克洛伊挑染着蓝色的头发，涂着同色的指甲油，右臂上盘绕着纹身。这副打扮让麦克斯错以为她是个朋克少女，但其实克洛伊有着不错的音乐品味，跟朋克劲歌热舞的定位并不相符。

在游戏前期，当麦克斯播放克洛伊送她的混编 CD 时，我的心微微颤了一下，因为我从那吉他乐节中听出了这是 José González 一首歌的开头部分，跟我以前给男朋友推荐音乐时选中的是同一首。

克洛伊每天都会吸毒，但这并不能让她的情绪有所缓和。从游戏开始到结束，克洛伊都表现得非常过激，犹如飓风过境，留下的只是满地狼藉。她和麦克斯彼此关爱，但克洛伊却不断索取，甚至变本加厉。麦克斯的爱并不能满足她，又或者说，根本没有任何人的爱能够令她满足。克洛伊会逼着麦克斯去做那些违背本性的事，比如朝陌生人开枪或是半夜闯进学校，因为她总是希望麦克斯以此来证明对她的爱。

没有了这份剑走偏锋的证明，克洛伊就失去了被爱的感觉。

在她心目中，没有感觉本身就是最令人痛苦的。我也同样这么认为。

除了痛苦，克洛伊的内心还翻滚着深沉的愤怒。某种程度上可以说，她恨这世上的所有人和所有事。当她发现好友瑞秋（Rachel）跟一个当地的瘾君子有着一段地下恋情时，她失去了理智，咆哮着说没有人真正在意她的感受，并随后夺门而出，让麦克斯不得不追上去。克洛伊不只是害怕被遗弃 —— 她已经对此无比熟悉。

毕竟，麦克斯曾离开过她一次，而如今瑞秋也要走远。一如之后她在卡车里，凝视着她的友人时所说的那样：“我无法相信任何人。每个人都只是假装自己在意，直到有天终于不再装了 —— 即便是你。”

克洛伊的父亲在她 14 岁时辞世，这成为了整个悲情故事的开端。

我也在 14 岁失去了我的父亲，所以我能明白这种感觉，这种事情是永远无法忘怀的。如果你不去克制自己，那么这份怨憎足以让人走向覆灭。我也曾经放任自流，自甘堕落，因此深有体会。

对克洛伊来说，多年来她一直放任怨憎将自己吞噬，这也加重了她对社会的反感与疑心。

直至玩到游戏的第三章我才意识到，我一直抱着弥补的心态，让麦克斯满足克洛伊的一切要求 —— 不论这个要求有多么让我恶心，不论麦克斯事后会有多么受伤，甚至不论事情变得多么荒谬可笑，与故事主线格格不入。

我这么做是因为克洛伊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。不论她说什么我都照做，因为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公了。对我也是。对我们这样的人，莫不如此。

甚至一度，我让麦克斯偷了 5000 美元，只为替克洛伊还债，哪怕麦克斯嘟囔着说会有报应。第二天早上，我鼓励克洛伊去跟她母亲摊牌，说麦克斯认为她该把继父赶出去，借此破坏了她母亲的婚姻，这让我感觉很难受。随后在走廊里，克洛伊告诉我，她很开心我选择跟她站在同一边。

我几乎就要在那个场景里回溯时间来改变我的选择了。下一章当我在饭厅里遇到她的继父大卫（David）时，我更为自己做的选择感到懊悔。他伤心欲绝，怀念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。他很爱她们，哪怕克洛伊不相信他的感情，只希望她们能过得更好。我十分难过，不敢相信我竟如此伤害了克洛伊的妈妈乔伊斯（Joyce）。只因为克洛伊的不安全感作祟，我就帮她拆散了他们的家庭。

整件事让我回想起一个圣诞节，那时我母亲的未婚夫前来共度晚餐，而我却拒绝跟他们一起吃饭，只因为他们俩在一起看上去该死地幸福。

像克洛伊和我这样的人，并不希望看到别人重新开始。

游戏中的最后，当龙卷风逼近阿卡迪亚湾时，克洛伊终于意识到了麦克斯有多么爱她。她泪流满面，开口说她终于明白了。她知道哪怕自己再怎么不值得被救，麦克斯依然没有放手。泪眼朦胧中，她告诉麦克斯，也许她原本就不该得到救赎，然后给了麦克斯第二次将时间回溯到最开头的机会。

麦克斯当然不愿这么做。但我和克洛伊都清楚，救一个人的代价不该如此庞大，即便麦克斯不肯承认。克洛伊继续解释，她的母亲乔伊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，应该有一个更好的结局； 而她那个被讨厌了许久的继父，也不该失去她的母亲。

甚至还有凯特（Kate）及其他同学：艾丽莎（Alyssa）, 沃伦（Warren）,甚至还有朱莉（Julie），他们也值得好好活下去。

因此在《奇异人生》的末尾，拯救克洛伊生命的关键决策点，我选择了放手。我决绝地牺牲了她的生命，去拯救整个小镇。

我让克洛斯离开了这个世界，因为她承受了太多了；我也已经受够了。哪怕麦克斯为克洛伊做了这么多事情，克洛伊也依然只会是个在墙上誊写伤感歌词的脆弱女孩。麦克斯可能无法理解，但我知道克洛伊永远也不会彻底复原，即便是麦克斯为她做出无尽的牺牲。她在最不该的年纪失去了父亲，心上的伤口难以复原。有些事情注定难以忘怀，一如有些东西一经破碎，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。

仅仅只是一个决定，克洛伊的命运就此定格。麦克斯回到了游戏开头时，她在洗手间目睹朋友死于枪下，血淌满地的那一幕。但是这一次，再也没有出现回溯时间的按钮了，麦克斯和克洛伊永远无法重聚。克洛伊不再能够理解麦克斯对她的爱有多么深沉，无法知道有人会为了救她走过多么远的一段路，她曾在别人心里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。

这原本该是让人难过的，但并非如此。于我而言，我的选择让她心中的怒火平息了，她找到了真正的平静，也终于不会再被内心极端的情绪折磨左右了。

到头来，这才是她真正渴望的。在整个游戏过程中，只有这一次我真正做到了克洛伊内心想要的，哪怕这个决定让麦克斯心痛欲裂。

你以为我会选择另一个结局吗？我会让克洛伊和麦克斯牵手真爱，奔向夕阳吗？不可能的，因为我就是这么一个喜欢走极端的人啊。

希望有天当我遇到自己的麦克斯时，能做得比克洛伊好一些 —— 给 TA 多一点信任。毕竟，现实世界是无法回溯时间的。

翻译：Canny/方圆  编辑：李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