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热销榜上的《生化变种》开始，聊聊 Furry 的定义

如果各位对几年前 THQ 发行的《暗黑血统 3》还有印象，应该都记得这个游戏在质量、口碑与销量等方面都只能算是中规中矩。不过当时本作开发商 Gunfire 的老板的态度也很坦诚，公开表达了他对于这款游戏的期望 ——「只要卖个 10 万左右，我们就算是盈利并准备开发续作了」。

会这么「没信心」，其实也没啥好奇怪的。包括整个 THQ 对于旗下发行游戏的方向，都走的是这一种小成本（并且卖全价 60 美元）、5～7 分质量没打算能赚很多的商业策略。他们对于每个项目的预期都不高，自然也没打算花太大心思认真做好。

反正就算口碑和销量砸了也不心疼，万一冤大头集中涌现，让这些东西变成爆款了那就爽到。

很显然，近期《生化变种》差不多就实现了 THQ 这种小本买卖撞大运的商法。游戏发售后不仅首周荣登了 Steam 全球热销榜首，在英国实体销量榜上也是名列前茅。对于一个工作室规模只有 20 人，投资低廉质量一般的游戏来讲已经很成功了。

媒体玩家双双喷，但就是卖得很好

由于《生化变种》的开发组都是雪崩工作室跑出来的，所以遗留了这家公司很多毛病。游戏各方面都做得很粗糙，内容也只是个东抄西借的庸俗产品。然而它却在公布之初、到发售这几年间将其噱头宣传得很到位 —— 玩家扮演的主角是一只可以自定义毛发等外观属性的...呃，拟人浣熊？

所以你看，本作的「财富密码」并不算复杂。如果不考虑因为临时工而 15 块钱就入手的话，那么大多数愿意以高昂价格购买《生化变种》的，基本都是冲着「可以在开放世界里操作一只毛茸茸」去的。

对，这游戏在某种程度上，可以视为一场针对「福瑞控」营销的胜利。而刚好最近「啥，福瑞控是吧」的梗也在大范围内扩散，我们就顺便来聊聊这个已经不算特别小众的亚文化产物吧。

定义与演变

「福瑞控」这个词，想必各位最近在国内一些平台、社群中经常能看到。其实这词汇就是英语「Furry」的谐音 —— 于近代流行于欧美亚文化领域里，对于拟人化虚拟动物形象的喜爱而来。不过比起这个玩梗用的谐音词，在中文圈里与其对应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「兽迷」（Furry fans）。

其实在主流文化里看过的人应该不少

通常而言，Furry 里的拟人化主要集中于将毛茸茸的动物用卡通 / 动漫 / 二次元的美术方式呈现。在面部表情，四肢灵活性、智能表现乃至三观等方面，这些角色呈现出来的样子大多数情况下都与人类无异。

在许多西方近代主流文化作品当中，从来都不缺各种动物拟人化形象的塑造。随便找点动画 / 漫画都可以看到，他们很喜欢将各种动物（尤其是哺乳类）以倾向于真实人类的行为 / 生活 / 观念等特征去描述。许多脍炙人口、在全球范围都备受喜爱的动画作品更是不缺类似形象。

不过老实说，我也不知道上面这段常规解释，时效性是不是早就已经过了。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讲，如今也没人能说自己有资格给 Furry 下一个权威的定义。随着 Furry 文化与社群传播越来越广泛，当它被推到了主流视野后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更多元的解读。

当然了，排除「绝对不是 Furry」的方式也并不困难 —— 单纯只是用卡通画风描绘的动物不算数。至于那些戴个兽耳发饰的二次元萌妹子（案例：各种日式猫耳娘），你要是故意将她们算进去那更是能把福瑞控气个半死。

这个绝 对 不 是 Furry

其实就算是在 Furry 圈子里，也经常会产生一些对于形象定义上的争议。一般来讲，在原教旨主义者眼里比较关键的一点，是人们应该遵循其衍生 Fur（毛皮）的名称原意 —— 即毛茸茸（Furry）的外貌特征。因此，对于 Furry 的创作只能限制在「有毛的哺乳动物拟人化」这个范例里头。

然而，在对这个概念做出一个具体的解析过程中，欧美文化圈为其创作了一种看起来很玄乎的理论 —— 拟人论（Anthropomorphism），大意指的是人类这种高等智慧体的外貌特征、人格情感与习性融入到到非人类生物（甚至可以说物体）身上。简单来讲就是将人类的灵魂赋予到非人类的存在上，形成两者共存的一种虚拟形象。

如果是遵循于这个基础，那么 Furry 的范围就可以扩展不少。这也是如今我们可以看到不仅仅有哺乳动物的拟人化，包括龙人、蜥蜴人等爬虫类形象也占据了相当大的粉丝基数。甚至于宝可梦里的超梦，沙奈朵等非现实存在的动物拟人，也可以被算在这个领域里。

假福瑞在日本更流行，不过也有不少正品

关于 Furry 能够成为一股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亚文化符号，有两个不可或缺的关键 —— 

1.人类对动物情感（吸猫撸狗）寄托的延伸

2.成年人对孩童文化作品真善美的渴求情绪

前者非常好理解 —— 很难有人能够抵御可爱动物的吸引力。它们能带给你最纯粹美好的情感寄托，在如今的高压社会环境下更是能够治愈人心。不仅仅是猫狗，对所有类型的动物都是如此。

诸如《猫和老鼠》、《疯狂动物城》和《兔宝宝》等大量动画作品里出现的拟人形象，也进一步证实了人们对于这种虚拟形象创作形式的认可与需求。

至于所谓成年人对于孩童文化作品的喜好，我想可以参考对照另一种时下经常被提及的圈子 —— 「大友」。

你猜的没错，就是传说中 30 岁了仍然喜爱着假面骑士与光之美少女的人群。

经典万能 meme 图

这个观点，也可以对应到前一条理由上。这些所谓的儿童向作品，在内容上有着积极向上、正能量的氛围与三观输出。而且这些作品不少在制作水平上其实也丝毫不含糊，对于内心还渴望着这些美好事物的成年人，是具有相当高吸引力的。

关于这个「大友」现象，不得不提的肯定就是《彩虹小马》。这个在欧美乃至全球范围内都能找到粉丝的 IP，渗透力令人惊奇。就连 Steam 老大 G 胖，「美国队长」克里斯·埃文斯都公开表示过对于小马的喜爱。甚至在军队里，都有不少马迷组成了所谓「Warponys（战争小马）」的粉丝群体。

克里斯提到自己当初是被姐姐拉入坑的

但即便是这样一个在 Furry 圈子里不可忽略的庞大势力，也曾经被主流舆论所质疑、嘲讽和诽谤。虽然小马迷们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，但 Furry 作为一种包容了各种类型人群的亚文化符号，如今所受到的误解仍然是其无法回避的话题之一。

玩梗、误解与偏见

最近几年的大规模传播，已经不能将 Furry 视为单纯局限在小圈子里头的东西。尤其是如果向上面提到的那样把小马等作品、以及很难忽略的真人皮囊也包括进去的话，其传播与影响是具有相当规模的。

然而也正是随着越来越被人熟知，使得 Furry 比较敏感、具有争议性的一面也逐渐暴露在主流视野里。此外算上前面提到的多元化，把包括兽耳娘自身的问题也混为一谈，更是进一步产生了不少误解乃至偏见。

你可能偶尔会在一些社群里能这样的留言记录 —— 某人发了张 Furry 图，有人出来喊好涩啊（虽然就算发的是真人版忍者神龟也照样喊），一副 Furry 都是 lsp 的欢快刻板印象场景就完成了。

「玩笑开多了就容易当真」，是如今互联网时代传播便利的一种弊端。很多梗传着传着，不仅实际上完全没接触过的外人会当真，许多心知肚明的圈内成员也把自己给说服了。这种例子多到说不清，而「Furry=成人向」这种认知也逐渐在玩梗时的欢声笑语中被慢慢固化了。

虽然对 Furry 并不感兴趣的人而言误不误会并无所谓，但我觉得偏见如果在雏形之时放着不管，久而久之对谁都不没好处。

确实有不少带软色情甚至直球的作品

确实，有为数不少的 Furry 爱好者，认为这个圈子的本质就是一种迷恋、甚至是癖好。如果我们追根溯源就会发现，早在上世纪 70 年代欧美地下漫画圈子崛起的时期，就出现过动物拟人的...小本子。当时一些作品，比如《Omaha the Cat Dancer》这样以动物拟人形象为主角的漫画里，出现了不少露骨场面的描写。

然而要强调的一点是，当时在地下漫画这个圈子里，用动物拟人来讽刺现实社会的作品数不胜数，并不单只是用于描绘成人作品而已。此外，从这类圈子里聚集起来的粉丝也很快就不再单纯只关注成人元素，而是将这份热爱带到了更加公众化的科幻、传统漫画展会上进行交流。

根据研究该领域的相关历史学家弗雷德·彭定康（Fred Patten）所述，真正建立起 Furry 这一概念的，是来自于 1980 年某个科幻迷展会上。通过对拟人学的喜好，一些粉丝成立了相关的讨论小组，至此才真正为这一亚文化圈子构建了具体的定义。

Furry fans 还诞生了真人套皮聚会的社会现象，本文暂且不做讨论

其实你知我知：擦边球、软色情总是更容易吸引人的眼球。对于圈外人来讲，既然这个群体里有为数不少的成人内容相关创作，那么他们首先会看到和关注也往往也只是这些东西（举例：CDPR 的宣发也总是强调可以啪啪啪）。而对于这个群体本身，很多人并不感兴趣，甚至可以说是反感。

所以说，切莫用有色眼镜或是缺乏了解的偏见，就将 Furry 视为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。这种「有某些敏感部分存在于群体之中」就将其打上标签的行为，对任何文化产物都是不可取的。因为我们都明白，一个事物只要传播到某种程度，基本上没人能阻止它不断向着各种领域扩散。

举个不是很恰当的案例：《守望先锋》这种暴雪拼命塑造政治正确人设的作品上市后，仍然不可避免地在某些限制级网站上成为热搜榜首关键词。

守望屁股的同人创作一样少不了荤段子

这方面东方（车万）粉丝也有过类似的自嘲 —— 如今的幻想乡都快成转行红灯区了。甚至于会有某些「粉丝」连东方最初是个同人弹幕 STG 都不知道的情况出现。放在任何一个具备基础条件的 IP，只要它火出圈外，那十有八九就很难逃得过这一遭。

所以说到底，Furry 这东西也不过是跟大部分亚文化产物一样，单纯就是各种类型的用户都出现了而已。就好比小马一样，它的本质仍旧是一个老少皆宜充满了健康向上内容的全年龄动画。但作为一部产生社会级现象、拥有遍布全球的粉丝与流量的作品，它也无可避免地要面对成人向的民间创作。

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。在属于它合法合理的平台与限制下，互联网就啥需求都能包容进来。无论是小马还是马力欧，只要 IP 的普及度到了一个足够大的范围，就无法避免出现任何形式的同人创作。Furry 也是如此，所以绝不能粗暴地将其视为「只是个 xp 类型而已」。

不过虽说本文的目的在于消除偏见误解，但我也不会说每一个 Furry 相关内容都是那么老少皆宜。毕竟，为什么尾巴翘翘的亚龙人女仆能够不分国界、平台与文化审美，在全球玩家圈子里具有如此巨大的传播力，你懂的...

上古卷轴最为人所知的梗之一

重要的是，了解它的多面性，认清其并非想象 —— 或者玩梗时所表现的那么应当敬而远之。它始终也不过是一个产生自近代，包容了各种形式与爱好者的亚文化事物罢了。

对了，最后再提一句《生化变种》。绝大多数冲着 Furry 花钱的玩家已经骂疯了 —— 因为游戏中所谓的自定义一个比一个丑，很多人都在问为什么我连 CG 宣传片或封面图那个样子都捏不出来。

事实就是这么残酷，不管你对福瑞这东西到底控的是个啥，也不管是人类还是拟人，脸长得不行啥都免谈。